林潜刚走上悦来楼二层的楼梯,就发现在楼梯旁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。
那位浮世教派来的小厮,竟然就如柱子立在林潜的房间门前,他已不吃不喝守了两个时辰。
见到林潜归来,他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神里,终于发散出一丝光亮。
那名弟子紧紧盯住林潜,阴恻恻的笑道:“林公子终于回来了,不知道吃过了没有,小的去给林公子端一些饭菜上来?”
林潜摆手道:“不必了!”
“我已经在潇雅阁吃饱喝足,就等着回来大睡一觉!”
他并没有在潇雅阁用餐,只不过为了避免猜疑,林潜宁可饿着肚子将就一夜,他也不知道身边这位阴魂不散的东西,肚子里在想着什么把戏。
“好,那就不打扰林公子休息了!”
这位浮世教的弟子给林潜让开一条道来,眼睁睁的看着林潜走进去,又在门外驻足了小半个时辰。
期间,他甚至悄声推门进去,确认林潜的确是躺在床上睡下,才慢慢合上房门。
夜已深,外边灯火阑珊,悦来楼的底下,也逐渐冷清。
男人面无表情的走下阶梯,他就像一团鬼影,又从悦来楼的大门走了出去,他消失在漆黑的长夜中。
任奇康的脸色很差,他本来是傲娇的公子脸,做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,一切了然于胸,现在他的眉头却蹙成了一条浓密的黑线。
在这条黑线下,两张人脸正恐惧的颤抖,他们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主子,因为他们也清楚,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。
任奇康指着那间人去楼空的仓室,轻声道:“说说罢,你们这两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?”
“倘若没有什么好解释的,你们的命也就到这里了。”
张甲浩与秦茳二人,豆大的汗水从他们额头上滴落,说实话,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。
那个徐风都的孙女,小慧,之前一直就呆在这间仓室里,沈追大人还亲自来查看过,这好好的一个活人,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就突然消失?
“任老大,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,我可是一直寸步不离看守着的。”
张甲浩惶恐道:“这些年我跟着老大你,从来是忠心耿耿的啊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,老大你……”
任奇康叹道:“你确实跟了我很久,期间也没犯过错。”
张甲浩大喜,连忙道:“老大明鉴,这次只是我的疏忽……”
任奇康抬头看向他,突然打断他的话道:“你是我的部下,你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?”
“没……没了,跟着老大你,我已经心满意足!”
任奇康眉头一皱,突然冷声道:“既然这样,那你就安心去死吧!”
他的手肘抬起,轻轻在空中一挥,在张甲浩的脑袋上抚摸了一下,后者的脑袋顿时转到了脖子后面,瞪大双眼,立时暴毙。
任奇康大叹一口气,扯住张甲浩的衣服,将张甲浩的身子向后一甩,命令道:“把他好好安葬!再给他的家里人送一百两的银子。”
“是!”
任奇康看向秦茳,轻声问道:“你有什么想说的?”
朝夕相伴的同伴,顷刻间就暴毙在自己眼前,秦茳两眼发黑,张甲浩最后死前,眼珠发白,挂在脸上的表情,就像恶鬼缠绕着他,而他也马上要变成恶鬼,到阴曹地府和他相会了。
任奇康很有耐心,他又轻轻问了一遍,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?”
秦茳眼眶龇裂,他几乎要流泪,但恐惧掐住了他的咽喉,让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。
任齐康的手又抬了起来,慢慢朝着秦茳的额头上抚去。
“是……沈追大人!那晚沈追大人来过!”
手悬在空中,任奇康微微皱眉:“你说沈追?”
“当然是沈追大人,他带着斗笠,他的边上也有一个带斗笠的跟班,沈追大人和他到屋子里去过!”
“那你有没有问,沈追是进去做什么的?”
“小的岂敢问沈追大人话,沈追大人要做什么,小的只能在外面等着。”
任奇康叹了口气,缓缓放下双手。他当然知道,前不久来这里的人,绝不是沈追。
因为沈追习惯了孤独一人,他之所以带斗笠,就是不愿意与人亲近,又怎么可能带上一个跟班?当然,最关键的还是因为,恰恰在不久前,沈追正坐在他的身边,和他一起喝酒。
就在这时,秦茳突然高声呼喝道:“沈追大人!”
任奇康转过身看去,一尊沉默的雕像,不知何时已经矗立在他的身后,他带着斗笠,穿着幽深的夜行服,正是沈追。
秦茳此刻仿佛看到了救星,他眼中带着期盼,看向沈追道:“沈追大人,您快给小的说两句话,小的在您面前提起过名字的,我是秦茳啊!”
但他话未说完,突然感觉到脖子一阵冰凉。
那尊矗立着的雕像,突然间随风而动,沈追伸出一只手,刹那间就掐住了秦茳的脖子。沈追冷冷道:“我何时来过你这里?”
“沈追……大人为何……”
秦茳嘴里刚吐出几个字,他突然发觉有哪里不对。
他明明记得,沈追大人是一个年轻人,说话声音比较明朗,为何这次沈追大人开口,嗓音却低沉的吓人?就像山谷底下回荡的阴风。
他心中疑惑,刚想吐露,但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,因为沈追一下子就扯断了他的喉管,手指洞穿他的喉咙,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,从脖子里喷涌而出,一切的力量和生命都随之逝去。
沈追单手一握一甩,便把秦茳的尸体横甩在地上,而边上的弟子,竟然无一人敢上前揽尸。
“今日我从未来过这里!”
“你不必这样的……我相信你!”任齐康想阻止却来不及,只能叹息一口气。
沈追冷哼道:“你相信没有用,我要用他的血来证明!沈追不是他随便就能冤枉的。”
任奇康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,到底是谁,会假扮成你的模样,来这里救人?”
沈追道:“是谁?”
“我不确定,但我很怀疑他。”
任奇康对沈追问道:“最近你和谁见面比较多?你的斗笠,又引起了谁的重视?”
“林潜?”
“不错!虽然王胡路那里传来的消息,林潜他晚上是和朋友在潇雅阁喝酒,但我并不相信他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沈追皱眉问道:“如果真是他,我们该怎么办?难道要杀了他?现在小慧被人救走,一旦被徐风都知道,就不方便我们控制他了。”
任奇康的脸上突然掠起一抹自信的笑容,在沈追看来很是诡异。沈追忍不住问道:“你在想什么?”
任奇康笑道:“如果真是林潜,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用不着担心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在余龙镇,林潜只能把小慧送到一个地方,他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一个人!”
沈追也明白过来,笑道:“苏如鹤真是提前下了一步好棋,之前他将林潜身边的人离间开来,我还以为是多此一举,现在却让我们省心了不少。”
“既然这样,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?”
任奇康道:“林潜和小慧的事情,我们暂且不管,右使现在要我们,集中注意力在银月刀魔身上,圣教这一次对混天紫极功,是势在必得的。”
沈追道:“有你我二人,加上苏如鹤,徐风都,林潜,五人联手,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银月刀魔?”
“制服银月刀魔简单,但要他开口说出鸣鸿刀的秘密,却是极难的,因为鸣鸿刀的秘密,是昔日孤鸿岭的绝密。”
“那怎样才能撬开他的嘴,让银月刀魔说出混天紫极功?”
任奇康道:“这一点,右使虽然还未给出答复,但我心中却有一个注意。”
沈追忍不住问道:“你?连右使都拿不定注意,你能想出对策来?”
任奇康闻言,只是笑笑,他道:“你知道孤鸿岭,那你知不知道绝意宗?”
沈追按住斗笠思索片刻,道:“我跟随在右使身边,似乎也曾听右使提起过。”
任奇康笑道:“如果你知道孤鸿岭与绝意宗之间的隐秘,也许你也能够想出对策来。”
“绝意宗与孤鸿岭是死敌,孤鸿岭当初,正是因为遭到绝意宗的围杀,才惨遭灭门,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将绝意宗的门人,交到银月刀魔的手上,便一定能够换取他嘴里的秘密。”
沈追的眼中,闪过一丝幽光,他突然间朝着任奇康冷笑道:“上次你给林潜渡人茶那一次,我听说你差点被右使做掉,就是因为林潜。”
任奇康坦然承认道:“不错。”
沈追猛地一跃,他的斗笠贴近任奇康的脸,他幽深的目光如尖刀刺向任奇康的眼睛。
“既然如此,你还想糊弄我,让我配合你把林潜交给银月刀魔,来一招借刀杀人?”
沈追尖锐的话语,化作无形的杀气,严严实实将任奇康笼罩,但任奇康的脸色却出奇的平静,他凑到沈追的斗笠下,凑到他的耳边,轻轻道:“没错,我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沈追大人,难道就想眼睁睁看林潜代替你,成为右使大人身边的红人?”
沈追突然笑了,他随意的一笑,就让周围的杀气瞬间消散。
沈追对任奇康道:“你很好,你很坚定,没在我的试探下退缩。”
任奇康笑道:“因为我知道,沈追虽然沉默寡言,却是一个聪明人,和我一样的聪明人。”
沈追攥紧拳头,冷声道:“本来我还不想杀他,但他竟敢冒充我的身份,我浮世教的两名弟子也是因他而死。”
“借刀杀人,让银月刀魔亲手了结这个目中无人的年轻人,右使那边不会责怪,我俩也除去了一个心结,甚好!”